诺贝尔奖的“不可能三角”
不仅应该奖励过去,更应该激励未来!
01
如果霍金还活着
2020年诺贝尔物理学奖公布后,很多人想起了霍金。
此次获奖的科学家彭罗斯,他是霍金好友,两人曾经在1970年一起提出过著名的奇点理论。两人围绕着“黑洞”旋转,都取得了不少成就!
所以,有人说斯德哥尔摩欠霍金一个诺贝尔奖。
可惜的是,霍金2018年与世长辞。
此时的人间,已唤不回这位科学家,同样挽回不了诺奖的遗憾。
与之相对照的是另一件事,那就是2019年的诺贝尔化学奖。
锂离子电池的奠基人之一的古迪纳夫,年近百岁拿到了化学奖。
淡泊名利的古迪纳夫倒没什么,同行业的其他人倒吸了一口凉气。
谢天谢地,要是再不给老爷子发个奖,只怕就来不及了!
如果再仔细观察,会发现一个隐藏的诺奖现象:那就是,今天的诺奖得主的年龄越来越大,平均年龄已经超过70岁。
02
诺贝尔奖的产品属性:太重了!
一个人要拿诺奖,不仅要业务扎实,还要身体倍儿棒。
本来是一个比拼脑力的活儿,现在还要比体力。这肯定有违诺奖的初衷。
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现象呢?
这与诺贝尔奖的产品属性有关,用互联网的词儿来讲:诺奖这产品有点重。
为什么产品有点重,这与它的核心诉求有关:诺奖颁发给“获得验证”的科技成果。
这种产品特征后面其实隐藏着两个难题:
1、发现一个新理论“非常难”。
2、要验证这个理论更是“难上加难”。
可以举两个例子:
第一个是爱因斯坦的“相对论”,它并没有让爱因斯坦拿到诺贝尔奖。它的理论验证一直延续到2016年引力波的发现,以及2019年黑洞照片的公布。
好在爱因斯坦先生的套路多,“光电效应”让他在1921年弥补了这一遗憾。
第二个是“杨—米尔斯”理论,它是粒子标准模型基础,20世纪下半叶的物理突破,然而要验证62种基本粒子,也一直持续到21世纪的前十年。
与爱因斯坦有点相似,杨振宁依靠“宇称不守恒”这个次要成就拿到了诺奖。但相对于“杨—米尔斯”理论来讲,这个诺奖分量弱了许多。
1957年杨振宁获诺奖
两个伟大理论没有拿到诺奖,他们的次要理论反而拿到了诺奖。原因在于,这些伟大理论需要长时间才能验证,这就是诺奖的遗憾。
03
诺贝尔奖的“不可能三角”
为什么这样的现象出现,诺奖的年龄成为“生命不能承受之重”呢?
因为这个产品后面还隐藏着一个规律:诺贝尔奖的“不可能三角”。
这个三角就是:新理论+颠覆性+被验证。
大部分时候,诺贝尔奖的颁发对象很难同时满足这三个条件。
① 如果是“新理论+被验证”,基本很难有颠覆性。
解析:容易被验证的理论,往往都是原有科学范式框架内的新修正,这样的理论没有颠覆性。
② 如果是“颠覆性+被验证”,很难是新理论。
解析:颠覆性的理论总是要经过不同角度、多次重复的直接验证才会被接受,耗费人力物力财力,消耗很长的时间,很难是新理论。
③ 如果是“新理论+颠覆性”,并没有那么容易被验证。
解析:颠覆性的新理论超出了原有科学体系,连带着超出了原有的实验观察体系,为了验证它,还需要实验科学家设计出新的实验观察设备和思路,才有可能验证。
年青人因为其创新性、开拓力,少受传统束缚,更容易发现新理论。想要获得诺奖一定具有颠覆性,也就是“新理论+颠覆性”,这正好是“不可能三角”中的第③条:难验证。等到验证的那一天,科学家也已经从青葱年少变成白发老人。
天价欧洲粒子加速器
诺奖是奖励人类最伟大的贡献者,它对理论的验证程度要求越来越更高,验证要求可能不是一次两次,可能是验证之后的N次验证。
同时,作为人类最强奖项,诺奖担心犯错、规避错误理论的动机非常强,所以总颁发给已被验证、十拿九稳的理论。这样一来,它就很难是“新理论”,当然会忽视青年学者的创新。
随着颠覆性科学发现越来越困难、实验观测设备越来越庞大和昂贵,诺贝尔奖的“不可能三角”越来越明显。
因此,诺奖得主的年龄越来越大。
04
短跑竞争,
青年科学家的“内卷化”
然而,年青科学家才是最应该被激励的对象。
《自然》对大约1.2万名青年科学家进行调查,探讨了这个群体面临的困境。当青年科学家被问及什么是“最大挑战”时:
调查对象中有44%选择“为获得资助展开竞争”;
大约1/3的人感觉他人对他们的评价完全取决于发表的论文数量;
另外1/3的人表示,他们发表并不感到自豪的论文(仅仅为了满足考核需求或数量指标)。
因为考核、晋升或者生活压力,而在科研中选择“抄近路”,乃至放弃科研进入高收入的企业供职,也成为相当一部分被调查者的选择。
因为缺乏资助,很多科学界的天才最终选择了另一条道路。
并非特例,这是一种世界性的悲哀。
与同行相比,中国青年科学家同样面临压力。
No.1
目前很多大学及科研机构引入合同制
例如,三年就要完成一个省级以上项目,发表3篇一流文章,达不到要求就走人。
很多青年学者为了能留下来,不得不追求短期化、风险小的研究项目,图的就是快速出成果,哪怕价值不大,能满足考核就行。甚至有人将一个成果拆成9篇去发表,就是为了不被淘汰。
避开周期长、风险大的基础研究成了行业默认规则,大家互相比拼谁能更快地写出价值不大的学术论文。
青年科学家正值创造力最巅峰的状态,却大量地被消耗在价值不大的科研项目上。
No.2
生活压力极大,没有心思去研究科学
当代的青年科学家,一般都面临两大压力。
精神压力——能否在学术上有所贡献,个人成就感的满足,考核压力。
世俗压力——婚姻、买房、赡养父母和抚育子女。
青年学者猝死新闻不断出现,被媒体同情地称呼为“学术民工”。
面对这样的境况,青年科学家更需要获得科学奖的青睐和支持。
一是因为他们的科研需要资助;
二是他们的生活面临压力;
三是他们处于创造力的顶峰。
而且,如果科学奖做出大的改变,也可以从顶层设计上对科学气氛作出改变。
面对这样的现实,科学奖应该尝试做出一些新的改变。
1、 科学奖项应该从注重“过去时”改成面向“将来时”,不能只奖励过去成就,更要激励未来创造 ;
2、 奖项要从“确定性”转为“不确定性”,要以更前瞻性的眼光去看待新的科学成就;
3、 要从慈善公益角度向“科学天使”身份转变,要自己去了解并研究科学新风向。
4、 要从“锦上添花”向“前置激励”转变,这样资金才会更有价值。
诺奖的产品设置有它的好处,但这个社会更需要资助那些“未来的诺贝尔奖”,它们虽然还处于襁褓之中,但一定要让它们健康成长。
05
科学探索奖,本身也是一种探索
前几天刚刚颁发的科学探索奖,正在沿着这一方向做出尝试。
与这个奖项的名字一样,它自身的奖励机制也是一种探索。
这个奖项由马化腾与北京大学教授饶毅携手杨振宁、毛淑德、何华武、邬贺铨、李培根、陈十一、张益唐、施一公、高文、谢克昌、程泰宁、谢晓亮、潘建伟等知名科学家共同发起,支持基础科学和前沿技术领域45岁以下的青年科学家。每年遴选至多50位获奖人,每位获奖人在未来5年内获得每年60万元、累计300万元资助。
这个奖项特点很鲜明:
No.1
面向未来,注重探索
参选科研项目贴合未来社会的需要,正在规划和起步阶段,有一定失败概率。四平八稳的项目反而没有太大竞争力。探索奖是事前、事中颁奖。
No.2
年轻化,自由使用
参选者年龄必须低于45周岁,且奖金自由使用,不受审计约束。这对于经济困顿的青年科学家帮助很大。
No.3
补充主流奖项不足
这项创举不仅在国内,在国外也是罕见的。它的事前颁奖、风险较高的前置激励模式与很多奖项的事后颁奖、几无风险的锦上添花模式互相对照,正好可以形成一种互补,为后来者调整资助模式提供参考。
科学探索奖作为民间自发科学奖,它的这种激励方式与互联网的“硅谷模式”非常相似,它是对未来的一种投资,虽然具有风险,但收益可能会更大,一棵种子,可能长成参天大树,而且它是企业的一种无偿资助,那么获益的将是全社会。
06
让青年科学家拥有“诗与远方”
青年科学家除了研究学习之外,更要有仰望星空的顿悟与沉思。
不仅要沉迷于实验室的数据,也要驻足聆听大自然的声音。
也许这样,中国才能拥有未来最顶尖的青年科学家群体。
2020年“科学探索奖”天文和地学领域获奖人魏勇说:
十年前一个冬夜,
我站在窗前看雪花飘落,
突然顿悟我要找的答案在火星上,
……
这种近乎诗意的感言,我们能看到里面一种激情燃烧的科学美。
我们不能给青年科学家太多生存的压力,这会扭曲那些杰出的心智。
2020年“科学探索奖”信息电子领域获奖人黄芊芊谈道:
于我而言,
科学探索不仅充满理性与客观,
更蕴藏着无穷尽的生命力量与魅力,
犹如呱呱坠地的婴儿。
当你为它倾尽全力、坚持付出时,
它也一定会在未来的某个时刻迸发出盎然的生机,带给你惊喜。
……
是的,这段话道出的就是一个科学奖的本质:我们相信他们就是了,只要坚持公平、远见、客观的评奖机制,他们迟早会给我们带来惊喜的。
07
2035,中国诺奖会“井喷”吗?
2001年,日本启动了它的“50年30个诺贝尔奖”计划,该计划归纳起来有6条:
注重基础研究、保证研究经费、促进年青动力、优化科研环境、维系学术传承、提高科研人员收益和地位。
这个计划的效果难以精确测量,但19年19人,震撼全世界。
它打破了二战之后“欧美为主,美国领先”的世界诺奖格局,进入“欧美日”三足鼎立的竞争时代。
该项计划的重点,几乎都是我国科学界、尤其是青年科学家面临的问题。
实事求是的面向未来,特别是去解决以下问题:
1、发掘科学未来之星,让星光真正璀璨;
2、提供远见而科学的资助,让颠覆性的创意得以发挥;
3、要有特别的耐心,相信基础科学的力量;
4、让最有潜力的青年科学家得到尊重和认可:
……
这个民族的智慧是无穷的,这些问题如果解决了,青年科学家是值得信赖的,打破“诺贝尔奖的不可能三角”也不会那么难。
一旦全社会更有远见,无偿资助的生态和氛围形成,公正的评审机制得到保证,科学家可以轻松自由的思考,再过15年,我们在自然科学领域也会出现许多杰出科学家。
诺奖的“井喷”现象,也许一夜之间也会在中国发生。
那时候,绝不会象今天这样,扳着手指头计算诺奖得主了。